微头条丨[战锤40k][小说翻译] 阿里曼:放逐者 (7) 上

2023-04-27 09:11:28 哔哩哔哩

本文译自Ahriman: Exile, John French著。版权归GW所有,本文仅供学习交流。


【资料图】

码字机仆Diomedea exulans感谢Ciel的校对,松鸦、色孽吟游馍和Mysa的讨论,以及读者君的阅读。新手上路,若有任何错漏还请不吝指正。鞠躬!

第七章

神谕

“它真美。”卡尔门塔说,她的声音自高踞屋顶的扬声器里传来,在泰坦之子号的舰桥上回荡。阿斯特罗斯扭过头去,望向悬在指令台(command dais) 上方的那一大团纠结凌乱的线缆。他能看到那技术女巫的手,在上过油的金属线圈之中一动不动,显得那样瘫软无力。他好奇她是否是故意那样大声说出来的。有时候,他怀疑她是否完全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皱起眉来。那些线缆在他的注视下抽搐了几下,仿佛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因而退缩着回避。他转回头,再度望向那一排排影像屏(pict screen)。它们组成了一根柱子,一路爬升延展至这房间高高在上的拱形屋顶。

太空的影像在屏幕上奔流,向他们展示着阿里曼引领他们所来到的这个地方的一切。阿斯特罗斯看见了一轮太阳,明亮的苍蓝,在星系的心脏地带灼灼燃烧,辐射着冰冷的光辉。苍白的气体帷幕充斥着虚空。随着泰坦之子号利刃切开帷幕般穿过它们,那重重气体的帷幕折叠着、变幻着。时不时地,阿斯特罗斯觉得他好像看到了正注视着他们的隐隐轮廓,那轮廓似是面孔,又或是人形。随后,那轮廓便随着视角或光线流淌的变换而消失了。静电在他增强义眼传来的影像里绽放。他的皮肤微微地刺痛着。他的耳中响起耳鸣,声音起起落落,时隐时现。他们正身处恐惧之眼深处,远较他此前曾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深。他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皮肤之下爬行,渗进他的血液与思绪。一直都是这样的么,哪怕是在恐惧之眼的边缘?他是否已经无法感受到亚空间的触碰,如同死去一般?

他意识到有什么人在说话,猛然转过身去。阿里曼正站在他身后,凝视着那些屏幕,眉毛微微皱起,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留下山峦一般细而长的皱纹。

“什么?”他说。他耳中的鸣响音调更尖锐了。阿里曼望向他。

+ 看。+ 阿里曼思绪的声音在阿斯特罗斯的颅骨之内响起。阿斯特罗斯因这心灵感应的入侵而瑟缩了一下,随后跟随着阿里曼的目光望去。阿里曼微微偏转过头去,望向那些最大的屏幕中的一块。一颗行星在漫洒的气体之中若隐若现。阿斯特罗斯不知道为何他此前竟然就没有看见它。那行星庞大无匹,表面漫流着赭石黄与暗红色的漩涡。他能看到其他的行星在其后的近处若隐若现,那些薄薄雾气中肿胀的球体。它们实在是太近太近了,无法处在稳定的轨道上。那颗行星正变得越来越大,有那么一瞬间,阿斯特罗斯无法确定究竟是它在膨胀,还是只是他们正在靠得越来越近。

我们不应该移动得那样快。他感到阿里曼在他的思绪里轻声咯咯笑着,随即以一声意志的咆哮,猛然摔门般关上了自己的思维。

“我的歉意。”阿里曼笑说。他转过身去,望向卡尔门塔那线缆盘曲的巢,“那颗卫星,女主人。请将我们停在穿梭机(shuttle)范围内,完全静止。”随后,阿斯特罗斯看见了它,一轮黑色的球体,低悬于那行星翻卷着红黄色漩涡的表面之上,一颗孤独的卫星环绕着它的母星运行。他看见有微弱的波光在触碰着那黑月的地方粼粼闪烁。

他痴痴然凝视着它。

他会去到那里,他必须要去到那里,他知道他必须如此,就好像他耳中的鸣响突然成为了一个声音,将将在耳力能及的范围边缘,呼唤着他过来并见证。阿里曼转过身去,离开舰桥,而阿斯特罗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阿里曼停下了脚步,望着那智库。

“我不需要护卫,阿斯特罗斯。我会独自前去。不会有什么伤害临到我身上的。”

阿斯特罗斯瞥了一眼那熙攘人群般拥挤的行星们,还有那波涛汹涌的气体。有那么一瞬,他看见了一只眼睛,甚至比气态巨行星还要大,那黑色的卫星构成了它的瞳孔。随后他一阵寒颤,而那巨眼消失了。

“你怎么确定?”他问道,但阿里曼并未给出任何回答。

穿梭机在一阵喷出的气体的漩涡中落定在宽广岩洞的地面上。那穿梭机尺寸小巧,有着钝翼和箱状的机身,它灰色的机身漆层剥落,覆满锈斑。简陋的乘员舱里,阿里曼听到飞行员机仆吐出一串代码,随即感到整架机身的框架都随着密封气闸与后舱门的打开摇晃了起来。后舱门渐渐下降,揭幕般显露出门外那气雾氤氲的世界。他步出舱门。那雾气之中有一道黯淡的蓝色光辉照耀出来。大气安全符文 (Atmosphere safety runes)在一秒钟的时间里闪烁着绿色,随即熄灭了,回归未解析的琥珀色。

岩洞的地面是黑色的,平滑如抛光磨亮的玻璃。随着阿里曼向前移动些许,他能看到倒影在其中划过。这整颗卫星是一枚漆黑的水晶球,悬在太空之中。它的表面除了一处直径约公里许的圆形开口,光洁无缺。穿梭机正是降落进那处开口,并且在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一直下降着。至少,对阿里曼来说,似乎是一小时。他还不至于天真到去相信诸如时间这类东西在这里是绝对的。

阿里曼开始行走起来,脚步在黑色的晶体上轻声作响。些许片刻之后,那雾气将他身后的穿梭机吞没。一些其他的身形出现在稀薄晦暗的光线中。他看到黑色玻璃的墙,质地一如他正行走其上的地面。白石的塑像自雾气中现身。一些雕塑举着手臂,仿佛在问候致意,另一些则看起来惊惧万分。有一尊雕塑看起来似乎在啜泣。那些雕刻出的眼睛回望着他,而阿里曼觉得它们的目光正跟随着他。亚空间的暗流是如此的强劲,以至于他无法确信何为他双眼所见,又何为他心灵所见。

我是个朝圣者啊,他意识到。一如古人沿着帕纳索斯山(Parnassus)*的阶梯攀登而上,我也来到此地,祈求着一则启示。

* 机仆注:Parnassus,希腊中部山脉,亦为希腊最高峰。日神阿波罗的神谕之地、 古希腊人眼中的 “世界中心” 德尔斐 (Delphi)在此山脉南坡。此山亦为酒神狄奥尼索斯的圣地。

“历史是回环的轮转。”赤红的马格努斯曾一度如是说,“没有什么会死去,或说真正地死去。旧时的象征更易重生,而新生的道路却早已磨损于时光。”

又过了片刻,阿里曼意识到,他一定是走进了一条隧道。他瞥见了墙壁,它们似乎离得更近了,弯曲成拱,交汇在某个迷失于雾中的地方。此外,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向上望去,望进浓雾中的一处间隙,看见了那些身影中的第一个。那身影正在天花板上行走。它的肢体细瘦纤长,腿部关节反折,好似鸟类的腿。它身着宝石蓝的铠甲,半成形的翎羽覆盖起甲片之间裸露的皮肤。它握着一把戟,那戟的锋刃磨成了锐利的银白。

阿里曼感到他的手不假思索地伸向了剑柄。那生物停住了脚步,垂下头来看着他。一团团蓝色与黄色的眼睛在它的脸上闪闪发光。它没有移动分毫,于是,一秒钟后,他将手从剑上拿开,继续前行。他看到了其他的身影:高大的生物,其头盔如生着长喙的鸟;驼背的身影,裹在黄袍之中;蹲踞的生物,身披银色鳞甲,生着许多手臂。一些生物跟在他的身后,尾随着他穿过迷雾,随心所欲地在墙面、地面或天花板上行走着。那些身影不曾有一个靠近他,也不曾有一个说出半点言语。他继续向前跋涉着,感到似乎经历了数日之久,却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离目标更近了。自始至终,那亚空间的风不曾停息地吹拂在他身上,携着干燥的沙与闪电的味道。

最后,当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正走在一个永恒的圆圈里时,他迈出了一步,而那雾气消隐了。他眨了眨眼。他正站在一个大得足以吞下一台战斗泰坦的球形密室的底部。光线鲜明而明亮,却没有光源,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度照来。黑色的墙壁毫无特色,平滑如镜,却反射无物。他看不到任何的门,而当他回转过身时,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如何进入这空间的。亚空间全然一片静寂。而这,比其他任何事物都更能催促着他的手再度回到剑上。

+ 没有那个必要。+ 那声音充斥了阿里曼的脑海。他能感到这则发送的信息中舒缓如音符的尾调,某种确信的保证、与被逗乐了似的语气。阿里曼的手仍旧按在剑上。

+ 我为答案而来。+

一堵声音的坚墙击中了他,震动着他盔甲内的血肉。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以渐行消隐的片段,重复着他自己的话。

“问题的答案…”

“问题的…”

“问题…”

+ 当然了。+ 他脑中的声音说。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后,在他的思维中并非是一种存在,而是一种缺如、一种非存在之存在,好似不可视的某物投下的一片阴翳。他转过身去,剑在手中,烈火自刻于剑刃的符文中骤然闪起。焰光灼灼然照耀着,反射在黑镜般的墙上。

那剑在他紧握的手中燃烧作痛,痛楚自他的手盘绕上他的思维。他尖叫着抛下了剑柄。+ 我说了,没有那个必要。+ 那神谕说。

“我不喜欢它看上去的样子。”蒂迪亚斯说。阿斯特罗斯跟随着他兄弟的目光,望向影像屏。蒂迪亚斯和卡丁在舰桥上与他会合,他们等候着阿里曼从那黑色的卫星上归来。

“我也不。”卡丁赞同道,“它看起来可不太妙。”

阿斯特罗斯望着屏幕皱起眉头。那充斥着虚空的气体之云愈加浓厚而暗沉,它们的颜色从苍白的淡蓝转为浑浊的绿。他移开了目光。他的头自从他们到达这地方 -- 不论这是什么地方 -- 起,便一直在作痛。看着屏幕只是让他双眼后的疼痛更糟糕了。

“你还好么,兄弟?”蒂迪亚斯问。阿斯特罗斯点了点头,但还是又冒险看了一眼屏幕。那气体之云现在是如此的浓厚,以至于他看不到任何行星或恒星。有什么从根本上就错了。

“女主人。”他呼唤道,听见自己声音中的干涩,“卡尔门塔女主人。”

静电充填起一阵长长的停顿,随后卡尔门塔的声音在舰桥上噼啪回响。

“嗯,阿斯特罗斯?”

“你看到虚空之中的变化了么?”

“我确实看到了,但我的传感器,它们…”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它们运作得并不尽如人意。我会把我们带到更靠近那卫星一点的地方去。”

阿斯特罗斯点点头。他的头一阵晕眩,他感到自己仿佛要吐出来。一阵震颤音符般传遍全船,随着泰坦之子号向卫星靠拢过去,那些屏幕上的影像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看呐。”卡丁说。阿斯特罗斯看去,感到他头部的疼痛沿着脖子蔓延下去,散播开来。云雾正在虚空中巨浪般沸腾翻滚,形成了痴肥的、病态的绿色褶皱。不可能的绿色闪电自内部将它们点亮,又自它们表面闪过。阿斯特罗斯感觉仿佛在有什么人试图用拳头穿透他的后脑勺。他脑中的疼痛已经变成了一种哀哀的嚎哭。他看见那云雾表皮之下有着许多身影在移动。那些身影变大又消隐,好似鱼儿游近水面,只为再度潜入深渊。

阿斯特罗斯感到自己的膝盖弯曲起来,撞上了甲板。他听不见。有光在他眼前舞动。他脑中的哭嚎越来越尖,越来越响。他试图将其拒之门外,可它增长得越来越强。他感到有什么人将他拉了起来。

“我能听到它们。”他听到自己说。“它们在呼唤。它们来找我们了。”

神谕悬在阿里曼面前的空气之中,双臂舒展在身体两侧,掌心张开。它穿着一身或许曾是为星际战士打造的动力甲,可它却早已在很久之前便成为了某种别的东西。铠甲的表面如水银一般流动着。阿里曼在那泛着涟漪的表面中看见了不存在于此地之物的倒影:披着兜帽的身影、垂死的太阳、伸展而出的手。如水的长袍在神谕身周翩跹飞舞,那一缕缕织物的色彩随其飘舞而更易变幻。一顶空白无面的青铜头盔,无眼、无口亦无鼻,隐起了它的脸。许多小小的、蓝白二色的球体环着那神谕旋转,好似行星环绕着恒星。阿里曼望向那些小球的其中一枚,看见一只眼睛以蓝色的虹膜与漆黑的瞳孔回望着他。

+ 你可曾寻到它?你可曾理解它?” + 神谕问。那思绪的声音平缓、审慎而节制,不染一丝情感的色彩,几乎有如音乐一般。阿里曼摇了摇头,并不理解那些问题,暗中思忖着他是否应该理解它们。

“是你么,门卡乌拉 (Menkaura)*?”阿里曼说着,目光在神谕银色的外形上徘徊。他能感觉到那神谕的灵能感官在自己的思绪中游弋逡巡。无疑,若是以思想交谈会更容易,然而,有什么东西让他在与面前这一存在的这种接触中退缩了起来。

* 机仆注:Menkaura, lex参见CV23226696。现实生活中,其名亦作Menkaure。古埃及第四王朝法老之一,一说是胡夫的儿子。吉萨的三大金字塔之一便是他的。更多可参见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enkaure

神谕点了点头。

“已经过了那样久的时光啊。”阿里曼说。

+ 自从我们上一次见到彼此?抑或是自从那次放逐?+

阿里曼在脑海中看见了一位面容棱角分明的年轻战士,穿着黑鸦学派的见习者长袍;随后,是头戴蛇盔的千子书记官;随后,是驼背的身影,在巫师之星的九轮红日之下俯首阅读着沉重的典籍。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里,他看见自己记忆中的面容倒映在门卡乌拉的铠甲那银色的表面之中。+ 在你眼中,我看上去就那样不同么?+ 那神谕说。

“你变了。”

+ 一个认知视角的问题。+

“我有问题要问。”

+ 谁没有呢?+ 神谕扭过头去,仿佛是在将那盲眼无目的脸的目光移向别处。那些环绕着它的眼睛旋转着,将它们的目光落定在阿里曼身上。 + 当然了,是要有代价的。一件谢礼。+

阿里曼沉默了。门卡乌拉,多眼的神谕。他在被放逐的流亡生涯里,曾许多次听闻过这个名字。这名字自术士们的唇间咳嗽而出,又自被恶魔触碰之人 (the daemontouched) 的嗓中呜咽而出。他曾经一直怀疑着、又畏惧着那些故事中所讲述的门卡乌拉是否便是他曾经的兄弟。如今,他知道了,可他面前的那生物已不复是他的血亲同胞,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它是某种已然超越凡俗的东西,某种在被信任前、当先被敬畏的存在。我本也可能走上这条道路的,他想。我本也可能将我的心智纵横延展于时间之上下,伸展着它去遍览一切,那一切尚未发生之事。我本也可能将我自己货与此等知识的。他微微打了个寒颤,复又感到那带着抚慰气息的空气充满了他的肺部。

+ 一当我回答完你的问题,我便会问你一个我自己的问题。而你,要以真相作答。这便是那代价。+

阿里曼微微颔首。

“我会支付那谢礼的。”

神谕回转过头面对着他,飘落在地上。它的双脚触碰到了地面那光洁平滑的曲面。它向前两步,驻足在离阿里曼一臂之遥的地方。那把被抛下的剑静静卧在地上,横贯在他们之间。

+ 问吧,而我便将回答。+

阿里曼张开了嘴,可那脱口而出的问题并不是他本想要问的。

“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神谕的笑声在阿里曼的思绪之中闪过,吹皱一池春水。他感受到那千年逝去岁月的重量,那千年如万、亘古永恒般度过的一千年。

+ 时间,我的兄弟。还有选择。时间与选择,它们改变一切。正如你早已了然的那样。+

阿里曼想起第九轮红日滚动着滑入巫师之星的天穹,想起军团仅余的成员在破晓的晨光熹微中围绕着他和他的密谋团。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门卡乌拉,彼时,门卡乌拉伫立在人群之中。那他不曾相信会加入他密谋的人群。

“我真的很抱歉,为我之前对你做的,为我之前对你们所有人做的。“

神谕微微歪了歪它没有五官的头。

+ 你当真感到歉疚么,还是在为你失败了而感到遗憾?+ 那神谕摇了摇头, + 我如今所是之物,并非你的所为,阿里曼。你的罪孽便在于你看不见你力量的极限。即便是在绝望之中,你依旧把所有的苦痛与过错都归咎于自己,声索着远甚于你本应担负的罪责。”

“我毁灭了我们的军团。”

+ 你当真如此了么?那是你的选择么?+

“那选择并不是其他任何人的。”

阿里曼再度感到神谕的轻笑在他的思维之中微微颤抖。

+ 命运是一张捕获一切的罗网,阿里曼。每一个选择都鱼撒子一般地生出千种可能,而那些可能又生诞出更多的可能,直至何事起始、何事终结,全然都无法如此轻易地分辨。+

阿里曼感到有图案随着他吸纳着那信息而生成在他的思维之眼中。他看到金色的丝缕,那成千上万、数以亿计的金色丝缕,掘穴一般地在黑色的时间之中伸展前行,在他的注视之中重叠交错、又分出枝杈。他感到自己的思绪飞旋着,随即为惊叹所点燃。这一切何其壮丽。他正亲眼目睹着大大小小行动的结果,一切都互相关联交错,一切都翻飞跌落着,好似自空中坠落而下的塔罗牌*。那感觉如此可怖,又如此美丽。那感觉恍若归家。他一头跃入那影像之中,跟随着因果的丝缕,饥渴着想要看到更精细的联系。但即便在他伸手触及那些连结之时,它们也变化着、破碎着、倍增着。他继续旋转着,对其他一切都不加分毫理会。他一定要看见,他一定要明白。他飞旋着穿行于金色的大网之中,却又感受到羽毛轻拂的抚触,听到了渡鸦的笑声。

* 机仆注:其实原文只是cards,卡牌。但这里似乎是暗暗呼应阿里曼当初用塔罗牌训练高蒙,让高蒙从飞旋坠落的塔罗牌中抓取特定的一张。参见千子(17),CV1893513

“不!”他大喊。那影像黯淡褪去了,直到它除了一段萦绕不去的、关于熠熠生辉的金色大网的记忆,别余他物。神谕缓缓地点了点头。

+ 我的命运本或许会成为你的,我的知识,你的诅咒。或许,倘若你没有施下红字法术 (the Rubric) 的话,你便会同我一样。或许其他的什么人将会站在你面前,询问着你所见的。+

“你堕落得那样远。”

+ 我们都堕落了,兄弟。+

“倘若是我,我不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神谕耸了耸肩,那动作流畅如某种流体,如此地非人类。

+ 但你并不是为了辩论这类问题而来到此地的。+

“我们的军团,有什么会临到它的头上?”

+ 又是一个你并非为此而来的问题。+

阿里曼纹丝未动,只坚定地、定定然望着神谕。一秒钟后,神谕摇了摇头,仰头望去。那姿态同它倘若思索着如何回答时便会望向太空的姿态一模一样,而那没有五官的脸的动作使得阿里曼一阵毛骨悚然。+ 那军团会消亡死去。它会变得甚至不及尘埃。那些尚存的将会变得同我一样,只是生物,而非我们曾是的战士。随着时间流逝,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我们会成为一段被时光覆盖起的回忆。+

“那便是你所见的么?”

+ 这难道不是你所见的么?+ 那神谕思想的声音顿了顿,+ 你曾是我们的先知,阿里曼。你是黑鸦学派之主。你教导了我们所有人。但凡你愿意的话,我所告诉你的,有什么是你无法亲自获取的?你何不亲自去阅读未来的潮汐呢?你是否是如此地怀疑你自己,以至于你不敢如此而行?+ 那些眼睛不再围绕着神谕转动,每一只都静静悬在半空,一动不动,望着阿里曼。+ 或者,你是否已经看过了,却害怕着看到更多?+

“回答我。”

+ 那未来如我所言。或者说,它也许会是这样的。未来是一颗钻石,每一种可能性都是一个琢面,静候着不同的眼睛观测。军团或许将如我所说那般终结,抑或是以其他数不胜数的方式收场。它也许会幸存,也许会崛起。你是知道的。你已经自己看到了那些结局中的一些。+

阿里曼想起了那则幻象,还有乌鸦的低语。“时间并非是固定的。肉体也不是,命运也不是。 ” 那乌鸦曾如是说。

“一则不确定的预言毫无价值。”

+ 那便是它们的本质,我的老师啊。你问,只是因为你希望我否认那你早已知晓的真相。”

“我的教导在你的身上已经半点不存了。”阿里曼说,他的声音平淡而寒凉。

+ 没有么?尽管如此,你还是在这里。问一问你自己,你真正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吧:真相,还是那会原谅你那些选择的谎言?+

“一个问题并不是一则答案。”

+ 你知道那是个谎言。+ 神谕静了下来。那一瞬在嗡嗡然的寂静中无限地延伸下去,而两人便在其中沉默对视。+ 来吧。问出那个你来此地真正想问的问题。+

“开火。”卡尔门塔喝道,而泰坦之子号随之震动。那些屏幕在阿斯特罗斯眼前闪烁着白光,随即溶解成像素化的雪花。在此之前最后一瞬的影像,是那凝结的云层奔涌而出,将他们笼罩。黄与白的蒸汽拂过泰坦之子号的船体,仿佛在爱抚着它。卡尔门塔一秒钟后便开火了,尽管并没有目标。

“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卡丁大喊。

舰桥再次震动起来。卡尔门塔没有回复。嚎叫的声音撕裂着阿斯特罗斯的思维,在他的双眼之后绽放出多彩的、烈焰一般的痛楚之光。他感觉自己仿佛又要摔倒了。他脑中的呼嚎破碎成了不和谐的尖啸。他试图将它们拒之门外,可他的意志不过是一粒试图阻挡浪潮的沙。

浪潮。他回忆起阿里曼寒凉的目光,还有那些时日的训练。他记起那些感觉,沉静的,自愈来愈深的静寂中升起,他的思维悬浮于洪潮之上。

他还站立着。甲板正随着泰坦之子号一次次开火,以鼓点般的坚定心跳震颤着。影像屏恢复了聚焦,卡丁和蒂迪亚斯正注视着它们。泰坦之子号武器的焰光照亮了黑暗,与蒸汽之中爬行的闪电不合节拍地翻滚咆哮着。那云雾之中有着许多肉眼可见的形状,仿佛是什么生物所投下的、一片片移动着的阴影,而那些生物的翅膀与躯干皆以利刃构成。一只生物飞速向成像眼猛扑过来,阿斯特罗斯听到他思维之中的尖啸更加响亮了。

“它们为什么不攻击?”蒂迪亚斯说。

“什么?”阿斯特罗斯低声咆哮道,目光瞥向他的兄弟。他的思维清明了些,但为了庇护他的头脑不受尖叫声的影响,他已用尽了所有的努力。蒂迪亚斯并未从屏幕上移开目光。在他身边,卡丁点了点头。

“不管它们是什么,它们可不友好,可它们却只是看着我们。”卡丁喃喃。阿斯特罗斯瞥回屏幕。

“它们在干什么?”蒂迪亚斯问。

泰坦之子再次剧烈一颤,一发侧舷炮将那云层变成了一片霓虹灯般的橙黄,影像屏随之闪烁了起来。一声尖啸自阿斯特罗斯的脑中撕裂而过,他痛苦地咆哮起来。这一次,它感觉起来好似是一声备受折磨的大笑。它听起来好似蔑视。

阿斯特罗斯全身一阵冰冷。他突然感到脑中的那些尖啸如此熟悉。他知道它们是什么了。他曾听到过人类发出过这样的呼喊,并曾听着掠食者尾行着他们穿越林地时,于夜色中高嗥着这些尖啸。

“它们在等候。”他轻声说。他感到口中那样干燥。“它们在等候着它们的猎物。”

(第七章 未完待续)

又:机仆碎碎念:

下半章就是那段经典对话了。

阿里曼,为什么被放逐的这么多年里,你不允许自己死去?

因为我还梦想着希望,我的老朋友。

他踱离了雾气弥漫的房间,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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